(网经社讯)2021年6月17日，商务部研究院电子商务研究所张莉所长应邀出席“欧洲经济形势与中欧经贸关系”系列研讨会，并做了题为《中欧数字经济合作新机遇》的发言。以下为张莉所长发言内容：
我们通常对于合作的理解，是建立在传统经济学基础之上的，认为合作就应该是互惠互利共赢的，这种理解已经成为了固化的概念。其实，对于合作的理解也应该具有“新阶段、新理念、新格局”的思维。当前的世界经济仍未走出经济危机的困境，各国都在探索新的发展之路，经济政策会更加注重内生性发展，国与国之间的合作，尤其是在新经济领域的合作，是很难用传统经济学来界定的。可以肯定，数字经济将重塑全球经济新格局，数字经济与传统经济的最大不同在于碎片化、柔性化和迭代化，用数字经济的理念来看未来合作，更多的应该是竞争性合作、博弈性合作、共生性合作。时代在向前，我们的许多传统理念也应该进行调整，中欧关系，中美关系，应该用更包容的理念来看待彼此间的竞争与合作。新的理念就是新的机遇……
数字经济是指以数据资源为关键生产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为重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的有效使用为效率提升和经济结构优化的系列经济活动。目前各国对数字经济并未有统一的定义，中欧对数字经济分类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在我国国家统计局最新出台的《数字经济及其核心产业统计分类（2021）》中，将数字经济分为5类，即数字产品制造业、数字产品服务业、数字技术应用业、数字要素驱动业、数字化效率提升业等。欧洲对数字经济的分类主要包括数字基础设施、数字贸易、数字服务等。数字经济是引领未来全球经济发展的新制高点，将成为改变国际经济格局的重要力量。中欧在数字经济发展方面各具优势，若能加强合作，定能形成互补共赢效应，推动双方及全球数字经济实现更大发展。主要谈三个内容，一是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的现状，二是欧洲数字经济的现状，三是双方合作的前景。
一、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的现状
总体特点
目前中国数字经济正进入创新发展阶段，发展内容丰富，很难把发展现状概括全面，简要介绍几个发展特点：
首先，中国数字经济的规模呈现出高速发展的态势。相关机构研究数字显示，2020年中国数字经济增加值达39.2万亿元，占GDP比重为38.6%，同比提升2.4个百分点；数字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愈发突出，增速保持9.7% ，达到GDP增速3倍以上。数字经济成为稳定经济增长的关键动力。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为9.89亿，互联网普及率达70.4%。
其次，各地政府重视数字经济发展。从总量上看，广东、江苏、山东等13个省市数字经济规模超过1万亿元。从占比看，北京、上海数字经济GDP占比超过50%。从增速来看，贵州、重庆、福建数字经济的增速超过15%。
第三，网络零售连续八年全球第一。我国已连续八年成为全球最大的网络零售市场。2020年，我国网上零售额达11.76万亿元。实物商品网上零售额9.76万亿元，占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24.9%。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络购物用户规模达7.82 亿，占网民整体的79.1%。
第四，网络支付使用率近九成，数字货币试点进程全球领先。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络支付用户规模达8.54亿，占网民整体的86.4%。2020年，央行数字货币已在深圳、苏州等多个试点城市开展数字人民币红包测试，取得阶段性成果。未来，数字货币将进一步优化功能，覆盖更多消费场景，为网民提供更多数字化生活便利。
第五，已建成全球最大5G网络。截至2020年底，开通5G基站超过71.8万个，其中，中国电信和中国联通共建共享5G基站超33万个，实现所有地级以上城市5G网络全覆盖，5G终端连接数超过2亿。“5G+工业互联网”相关项目超过1100个，服务于工业互联网的5G基站超过3.2万个。
第六，新业态蓬勃发展。截至2020年12月，我国在线教育、在线医疗用户规模分别为3.42亿、2.15亿，占网民整体的34.6%、21.7%。网络视频用户规模达9.27亿，占网民整体的93.7%。其中短视频用户规模为8.73亿，较2020年3月增长1.00亿，占网民整体的88.3%。
第七，工业互联网成为产业数字化转型新途径。工业互联网进入到应用实践推广的新阶段。工业互联网几乎涵盖了工业的各个领域、各个价值环节。工业互联网平台在网络化协同、智能化生产、服务化延伸、数字化管理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助力数字化新模式加快渗透。
存在问题
中国数字经济发展也存在着很多问题和短板，包括核心技术能力不足，整体技术架构迭代落后；数字化转型创新能量待释放；国内新型数字复合型人才缺乏，且人才需求持续扩大；“数据孤岛”、数据开放、标准和安全问题亟待解决；数字化基础设施和基础设施数字化建设有待进一步推进等，特别是有一些突出问题。
一是数字经济呈现不均衡发展特征。工业数字化转型落后于服务业、农业数字化转型缓慢、增速显著低于全行业平均水平。2019年我国服务业数字经济增加值占行业增加值的比重为37.8%、工业为19.9%、农业为8.2%，2020 年分别为40.7%、21.0%和8.9%。相比之下，工业、农业数字化转型相对滞后，农业尤为突出。
二是产业数字化水平偏低，中国产业互联网尚不成体系，企业对制造装备等硬件的投入多、对工业软件及大数据分析的投入少，也缺乏足够的数字化专业人才，再加上认识不到位、内在动力不足等原因，产业数字化转型还处于起步阶段。此外，各行业差别较大，缺乏统一的协议标准和数据标准，部分行业封闭性又强，也加大了与数字经济的融合难度。
三是数据开放共享和整合利用水平不高。由于多头管理、跨部门协同障碍以及对数据安全的担忧，导致政府部门之间、政府部门与企业之间数据共享始终不太畅通，极大地制约了政府部门应对突发事件的服务效率、协同管理水平和应急响应能力。
二、欧洲数字经济发展特点
总体特点
2020年6月，欧盟发布《2020年数字经济与社会指数（DESI）》报告,该指数跟踪了成员国整体数字性能及其在连通性、数字技能、个人使用互联网、企业对数字技术的集成以及数字公共服务5个主要领域的进展。结果显示，所有成员国以及所有关键领域都取得了进展。芬兰、瑞典、丹麦和荷兰是欧盟整体数字性能的领导者。近年来，欧洲数字经济也是快速发展，取得了很多成绩，总体可以概括成几个特点：
一是核心数字技术加速发展。欧盟继公布“地平线2020”计划后再次推出了“地平线欧洲计划”，该计划整合了欧盟研发框架计划（FP）、欧盟竞争与创新计划（CIP）、欧洲创新与技术研究院（EIT）三家预算，在物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5G、高性能计算等核心数字技术领域加大投入力度，以减少对外国技术的依赖，确保欧洲科技创新的领先地位。根据《欧洲创新记分牌2020》，有25个欧盟国家的创新绩效较2019年有所改善。自2012年以来，欧盟的平均创新绩效提高了近9%，首次超过美国。欧盟的平均创新水平领先于美国、巴西等国。
二是数字基础设施不断完善。欧洲数字化进程正在加速，而强大的数字基础设施是数字化的基础。为提高数字经济竞争力，德国、法国等欧盟国家都加强了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欧盟“2030数字指南针”计划提出要构建安全、高性能、可持续的数字基础设施，包括生产出欧洲第一台量子计算机、尖端及可持续半导体（包括处理器）至少占全球总产值的20%、所有欧盟家庭都拥有千兆连接、在人口密集地区覆盖5G网络等。
三是数字化公共服务水平明显提升。据《2020年联合国电子政务调查报告》，欧洲电子政务发展平均指数值处于全球领先地位。电子商务的发展为欧盟带来了广泛的经济利益。欧盟统计局数据显示，欧盟电子商务零售额占总零售额的比重不断上升，欧盟民众年至少进行一次网上购物总占比达63%，其中22%的人是跨境购物。预计到2030年，欧盟所有重要的行政文件均网上完成，所有欧盟公民可在网上查阅自己的就诊档案，80%的公民可使用电子身份证。
四是数字贸易规模大，是全球主要的出口来源地。欧盟是全球数字服务主要的出口来源区域。联合国贸发会议数据显，欧盟 ITC服务（通讯服务、计算机服务和信息服务）出口稳步增长， 2020年欧盟ITC服务出口额占全球的比重达55%。欧盟ICT服务出口来源国主要集中于数字经济基础最好的西欧地区，其中欧盟 15国占整个欧盟比重高达91.3%。数字技术改变了服务交付方式并极大提升了服务产品的交付能力，助推欧盟服务贸易快速增长。
五是数字法律法规体系完善，并不断强化网络安全监管和数字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在网络安全方面，随着《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第二版《支付服务修订案》（PSD2）和《网络与信息安全法令》（NIS）、《欧盟反虚假信息行为守则》等相关法律法规逐步落地，政府对网络安全的监管强度不断升级。在数字知识产权保护方面，2019年3月，《数字单一市场版权指令》通过，进一步加强保护数字环境下内容创造者的合法权益，促进数字作品的合规传播和利用。此外，欧盟严厉打击非授权软件使用。商业软件联盟（BSA）《2018年全球软件调查报告》显示，欧盟非授权软件使用率28%，低于全球37%的平均水平。
存在问题
一是各国促进数字化政策措施不协调，难以形成整体竞争优势。近年来欧洲各国纷纷出台国家级工业战略，各国之间缺乏协同、各自为政，导致欧洲老牌工业技术体系向数字化、网络化发展速度缓慢，难以形成整体竞争优势。
二是在全球数字经济格局中能级较低。欧洲企业对数字技术的利用程度不高，对互联网销售和营销重视不足，制约了在线业务扩展。2019年欧盟委员会发布的数字经济和社会指数显示，只有 18%的欧盟公司使用云服务，21%的企业使用社交媒体与客户联系，在网上销售商品和服务的中小企业数量停滞在17%左右。
三是人力资源数字技能水平低。据统计，43%的欧盟人口缺少数字技能，17%则完全没有数字技能。在劳动力中，高水平数字技术人才短缺严重。10%的劳动力没有数字技能，35%没有基本数字技能，只有3.7%的劳动力具有高级互联网技能。
四是复合型人才严重短缺。据欧盟统计，2019年缺乏信息和通信技术专家的欧盟大型企业占比达46%。2012-2019 年，欧盟企业通信技术类人才缺口以每年2%的速度递增。在16-74岁的欧洲人群中，1/6缺乏数字技能，1/4仅有低水平的数字技能，远低于东亚地区。
三、中欧数字经济合作面临新机遇
从上述中欧各自的发展特点和问题来看，双方在数字经济发展方面既有共性，也各有侧重，各有特点。中国政府在“十四五”规划中明确提出大力发展数字经济，从欧洲的发展战略规划来看，双方合作面临很多新的机遇。
一是欧洲大力发展工业数字化、企业数字化。2020年3月，欧盟发布的《欧洲新工业战略》提出通过物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三大技术来增强欧洲工业的智能化程度，大型企业、中小企业、创新型初创企业等均在受支持范围之内。对企业而言，数字化转型更是巩固市场份额、激发企业活力的最佳机遇。“数字欧洲”协会发布的调查显示，90%受访企业支持将大规模数字化转型作为促进经济复苏的主要刺激措施。
二是积极引导和协调欧洲各国加大数字投资。《欧洲数据战略》规定，2021—2027年在共同数据空间和云基础设施领域启动40亿至60亿欧元的投资。《人工智能白皮书》提出，未来10年内欧盟每年将投入200亿欧元用于人工智能技术研发和应用。欧盟还将连接欧洲基金计划拓展至2027年，拟向数字领域投资30亿欧元。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表示，欧盟重建基金的20%（约1500亿欧元）将投资于数字领域。
三是加强数字经济监管、保证数字企业公平竞争。在规范监管数字经济方面，欧盟却一直走在世界前列。《通用数据保护条例》几乎成为全球通行标准，已有约120个国家受其影响，通过了类似法规保护隐私。在后疫情时期，欧盟进一步把发展数字经济的发力点落在推出新监管标准上。《人工智能伦理罗马宣言》的签署是欧盟推动全球数字经济监管新标准的标志性事件，将对人工智能和数字经济发展产生深远影响。2020年欧盟公布《数字服务法》和《数字市场法》草案，被视为欧盟在数字领域 20多年来的首次重大立法，是欧盟在数字经济反垄断规制领域进行的自我革新，意在打破互联网企业垄断，推动欧洲数字经济健康发展。
四是在数字贸易领域，欧盟与美国的贸易摩擦可能进一步升级。2019年欧盟相关成员国陆续宣布征收临时性数字服务税，进一步加剧了与美国的贸易摩擦。欧盟设定的数字服务税征收条件是全球年收入高于7.5亿欧元且5000万欧元来自欧盟的数字企业，征税对象的针对性很明确，主要是Google、Facebook、Amazon （亚马逊）、Apple（苹果）等美国大型互联网科技企业。2019年美国与法国在数字服务税领域的矛盾不断激化。在法国宣布数字服务税征税方案后，美国随即发起对法国数字服务税的“301调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以“法国数字税歧视美国企业”为由，提出对价值24亿美元的法国进口商品征收最高100%的关税。未来如果欧盟单方面达成数字税方案，欧盟与美国之间必然形成一轮数字贸易战。
事实上，中欧数字合作一直是中欧关系中的“潜力股”。因中欧传统上数据治理逻辑的差异性及欧盟对自身数据安全问题的过度看重，至今未能将潜力变现。当前，欧盟对这一领域需求的井喷式增长将成为推进合作的新动力。随着中欧经贸关系平稳发展，在数字经济领域加强交流与合作的需求日益强烈，中欧在数字经济领域具有共性和互补性。进一步深化合作，符合双方利益，展望未来，中欧可以在互联网创新创业领域开展更深层次的合作，打造更多的数字经济合作新亮点；可以在加强网络普及方面开展合作，以“一带一路”建设为契机，加强战略对接；可以在新一代信息技术研发方面开展合作，共同构建新的经济增长点。
